鱼初月抬起手,照着脸颊上冰凉的地方抹了抹。
清透的花汁。
崔败的寒剑仍然斜在她的身前。
她转过身,坚强地凝视着崔败:“大师兄,请不要提前送我上路,我觉得我还有研究价值,留着我多多观察,说不定攻克这邪祟的希望就在我的身上了!”
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笼罩头顶,她一时竟顾不上去愁自己已经染到花邪的事情,只惦记着当前该如何在崔败剑下求生,别被他随手一剑给剁了。
崔败:“……”
他往地上瞥了一眼,收剑归鞘,单手凌空一握。
便见死者脸上那朵白玉兰破体而出,向他掠来。
此刻鱼初月身在崔败‘怀里’,简直就成了一块挡箭牌。她睁大了眼睛,惊恐地看着那朵怪花逼近。
它是极美的。
洁白微透明的花瓣,似玉中包裹着清水,绝美地绽向四方,吐出纤柔的淡红细蕊。
看不出任何问题,但它背后隐藏的那些阴暗邪恶,却令人毛骨悚然,不寒而栗。
鱼初月正要缩,只听身前响起了‘咔咔’的冻结声,这朵鬼玉兰已被冰霜覆住,冻成了一朵绝美的冰中之花。
崔败原来是剑道双修的!
冰花落在了崔败掌中,他托着它,平举到眼前,眯着眼睛看。
“端木玉?”他微蹙着双眉,好像想要从这朵花的脸上,看出一个人的模样来。
这花和端木玉,能扯上什么关系呢?
鱼初月道:“万剑门出事的门人既然传回了这个名字,想必他们是查到了什么线索,修无极定是追着线索去了。有线索藏着掖着,到时候查到点什么,他还真以为是自己本事了。”
“就凭修无极。”崔败大约是看鱼初月活不了多久了,话也多了些,“此人顽直愚钝,作兵器,尚可勉强一用。别的,不行。”
鱼初月:“……”
厉害了,堂堂剑尊修无极,剑道第一人,在崔败嘴里就是个棒槌——棒槌也能做兵器嘛。
身后传来了冷哼:“长生子就教会了背后碎嘴这一招么!”
修无极竟不知何时回来了。
崔败看了他一眼,很正经地回道:“第一,不是背后。第二,中肯点评。”
修无极:“……”给他整没脾气了。
鱼初月解释道:“大师兄是看我快不行了,心情特别好,这才难得话多些。”
修无极:“……”
半晌,剑眉一皱:“你碰到了?”
鱼初月点点头:“被溅到了一点儿。”
修无极满腔闷火上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。
毕竟是……和瑶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啊。
哪怕性子顽劣不堪,但放在眼前看着这张脸,也不失为莫大的安慰。
可她竟然就要死了么?
要死的人,竟还是这般无虑无愁?
“你不怕?”他脱口便问道,“你一个小小女子,怎会不怕?”
鱼初月很配合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,瑟瑟发抖:“我好害怕呀!要不然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邪祟哭死?”
修无极:“……”他有点弄不明白是自己有问题还是对方脑袋有问题。
“走了。”崔败那清冷的眉眼间亦是浮起了一丝无奈。
鱼初月追上了他,好奇地去看他掌中的冰花。
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它从一个人的身体里面长出来的话,还真是半点都看不出异常来。
崔败用余光瞥了她一会儿,不禁也有些奇怪。
“你真不怕。”
鱼初月很诚实地答道:“一开始是怕的。但我发现大师兄你似乎想要把我干掉,我的害怕便转移到了你身上。再后来发现你不杀我,我一时意兴阑珊,竟是提不起兴致去害怕这邪祟了。”
崔败:“……”
这一刻,他真心实意地觉得,这个女子的脑袋里可能真的养了鱼。
便见她调皮地负起手来,一边弯腰查看冰中之花,一边状似无意地对他说道:“如今,都认为这花可以通过花粉来隔空传播,我却有别的想法。”
“嗯?”崔败停下脚步,偏头看她。
只见她那双黑而亮的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冰花,口中淡淡地说道:“我看了路边植株,这几日,镇上吹的多是东南风。如果是花粉,恐怕早已蔓延到那头去了。”
事实上,花邪作祟,却始终只在镇南,并没有越过路障。
第一个出事的是独居老人,第二个是仵作,在仵作出事失火之后,邪祟在当日参与救火的官兵和邻居中爆发了。
“水。”崔败冷声道。
鱼初月点点头:“若是花粉,那第一日在场的官差那么多,不应该只有仵作一人出事。极大的可能是,必须直接接触到花体,或是通过像水这样的媒介来传播。仵作出事那一夜,失了火,众人忙于救火,混乱之中邪祟散到了井中,所以之后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出事。”
崔败怪异地看了她一眼:“可你还是沾到了。”
她为何不怕。
鱼初月摊手:“我也没说我没沾到啊。只不过我一心向着苍生,知道了祸源,便可救到更多人的性命,欣喜令我忽略了自身安危,像我这般忧国忧民之人,必定福寿绵长……”
崔败已大步走到了前方。
留她自己在那里慢慢吹。
万年不动的唇角扬起了极其微小的弧度,他握了握剑身,衣袂带上了风。
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仵作居住的院子。
取水救火的那眼井,便在五丈外的巷子尾。
“我来。”修无极拦下了崔败和鱼初月,身体浮空,一道大乘灵气加持过的净化符挑于指尖,掷向井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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