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意思我被骗了？”王文龙脸色霎时由白转青，激动地挥舞手臂，“绝对不可能！你胡说八道！英国是法制社会，我是参加正规拍卖会拍到的竞品！他们能明目张胆以假乱真？你这么说要么是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，要么就是想给我压价！在我面前耍这种花招，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，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！”
“大伯大伯，你别激动！”小哇一个箭步用健硕的身躯挡住要打要杀的王文龙，“千万别激动，让我雨哥说清楚行不行！”
场面一时有点混乱，章陌烟微蹙眉头，像个美丽的机器人开了口：“我曾经采访过西安文物研究所的一位所长，他亲口跟我说过，在七十年代有境外组织专门到我国把民间的高仿精品买走，而后去世界各地办各种展览出图录，几十年后这些东西就变成了有出版着录、流传有序的古董了。”
章陌烟说这话的时候无情又冷静，给人可信度极高的感觉，这无疑又给王文龙心口插了一刀。
“你们别给我一唱一和的！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！”
王文龙简直要气急败坏了，不知所措的王忠国无计可施只好劝他：“别急别急，我们有话好好说，人家说是假的就让他摆事实、讲证据！”
“在这个世界上80%的人被自己的欲望引向深渊，20%的人利用他人的欲望获取利益。王队，您身处这样的工作岗位，对这种人性应该比一般人更清楚吧？”肖行雨的心平气和王文龙形成鲜明对比。
肖行雨虽然相貌年轻，但一涉及专业领域，上位者的说话风格早已化于无形。
王文龙听了他的话立即呼吸都短促了，半天才缓过气：“你凭什么认为这个浮云流水罐是假的？你有什么证据？难道要我那么大的机构不相信，就相信你随口说的一两句？”
肖行雨对王文龙深表同情：“您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，但这个瓷罐出自现代人之手的确是不争的事实。首先，你们可以跟临沂公安局打听他们当年破获的文物走私案，我想这么光彩的事他们一定会开诚布公没必要藏着掖着。第二，我可以给你们说说这件罐子它究竟不对在哪儿？”
“好，你说！”王文龙推开小哇，气喘呼呼抓着那本英文“图书”一屁股坐下来，“你不说个子丑寅卯来，我跟你没完！”
肖行雨不计较地带出一丝浅笑，把瓷罐又拿起来：“这件东西如果是真的，那它应该是宋代磁州窑绞化妆土工艺制作的物件，釉色有透明玉质感，在放大镜下釉面呈有点状。你这个罐子釉色生硬既无玉质感，在放大镜下点状也仅在罐口、底足边沿能见到，仿品大多如此。再说这个奇特的浮云流水纹，其实早有懂行的人研究出来怎么做了，它不是拿笔画出来的，而是用含氧化钴的化妆土滴上去以后用嘴吹出来的，吹出了这种浮云流水的感觉。你们要是喜欢，下次我安排我的学生给你们一人做一个。”
他顿了顿，最后一击：“这罐子您应该还没找国内机构鉴定过吧？您找个权威的去测一下就能知分晓了。”
啪哒！
王文龙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，他眼睛发直，一动不动地坐在皮椅里。
“龙哥，你没事吧？”王忠国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王文龙。
王文龙醒过神来，哆嗦着摸到桌上的那包中华，从里面倒出一根烟，一旁的小哇赶紧拿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了。
“我要找他们退货！”王文龙吸了口烟，声音非常不稳，“我能找他们退货吗？”
肖行雨瞧了眼他手里的烟，站起来去开窗：“理论上是可以的，但是你要先找一家双方都认可的鉴定机构重新鉴定，既然是对方也认可的鉴定机构，这个……我估计你拿不到你想要的结果。”
王文龙猛地一怔，两眼突然放光：“这不就是说它是真的！不管怎么说鉴定机构还是会鉴定它是真的对不对？哈哈，我究竟有什么好担心？”
王文龙豁然开朗兀自宽心，章陌烟忍不住一哂：“可问题是你转不了手啊。”
肖行雨转回座位，给媳妇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王文龙笑容顿时凝住，空气也骤然冷却。
“是啊，大伯，”小哇愣头愣脑道，“你现在不是要卖这个罐吗？找一个跟你一样只相信这洋鬼子的买家恐怕不容易吧？”
“闭嘴！”王忠国立即呵斥了宝贝儿子。
“干嘛？”小哇不服气道，“我说的是实话，能花300万买古董的人肯定会带自己的专家来掌眼的!就算卖出去了，一旦鉴定有假，咱国家有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，大伯也跑不了，不仅要如数给人退回去，指不定还要赔偿呢！”
“叫你闭嘴还不闭嘴！”王忠国捶了小哇一下，“就你知道的多！”
王文龙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，他沉默着抽着手里的烟，好久都没有说话。一根烟快烧到屁股了，他像突然有了主意，把烟屁股摁在了烟灰缸里。
“贤侄，我们不如做个交易，”王文龙双肘支着桌子，眼底闪烁狡猾，“你把我这个瓷罐子买走，我帮你跟我婶儿把那梅瓶给你们要出来，罐子我不卖你300万，就按原价154万你拿走。”
肖行雨没有说话，背靠座椅看着王文龙笑。
章陌烟简直匪夷所思了：“你在说什么？行雨都认出了这是个假罐子，你居然想卖给我们？”
“不错。”王文龙很肯定地点了下头，“我老婆因为这个罐子跟我闹离婚，把钱拿回去对我很重要。我现在不仅要找到买家，我还不能让我老婆知道我买了假货。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，我婶儿那边全包在我身上，我一定把梅瓶给你们要到手”
章陌烟无语地摇头，重申道：“我们不要梅瓶了，你不用打我们主意。”
王文龙也摇摇头：“你们真舍得不要那只梅瓶？那里面可是藏了天青釉瓷的秘密，你们肖家、陈家历经数十代人苦苦追寻的不就是为了这个？”
“奶奶那个梅瓶真有天青釉瓷的秘密？”小哇和他爸爸面面相觑，然后大有追悔莫及地向肖行雨嚎哭，“我的天哪，我……我对不起你雨哥……”
肖行雨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小哇的胳膊，而后好整以暇地问王文龙：“王队你怎么确定梅瓶里有天青釉瓷的秘密？谁告诉过你吗？”
“这还用谁告诉我？”王文龙胸有成竹道，“如果没有天青釉瓷的秘密，陈韵怎么会千方百计地要这个梅瓶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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