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圣端宫出来后,赵似长舒了一口气,很想蹦几下宣泄自己的心情。可是全身酸软,几乎没有半点力气。
如此疲惫是竭精殚力,绞尽了脑汁。
皇兄和朱太妃是自己最亲近的人,赵似不仅要想法重塑他们心目中的形象,又要把握分寸,免得被看出蛛丝马迹,心生怀疑。
愉悦是一番努力下,颇有成效。
高仿归有光的“亭亭如盖”,朴实无华却情真意切,极具杀伤力。
对于从小就崇拜父皇的皇兄来说,简直就是致命武器。
与皇兄抱头痛哭的时候,赵似心里知道,对官家的亲情牌,初战告捷。
延和殿告辞后,赵似又去了圣端宫,拜见了他和皇兄的生母,朱太妃。
赵似跪倒在她面前,泪流满面,痛心疾首。
然后声泪俱下地哭诉以后要洗心革面,不仅不给六哥添乱,还要成为他的好帮手。
原本就心痛老幺的朱太妃,看到赵似大难不死,还幡然醒悟,真是喜出望外,抱着赵似也是一通痛哭。
儿啊,心肝啊,叫个不停。
赵似知道,朱太妃谨小慎微,一直活在高太后和向太后的阴影里,在权势上对自己帮助不大。
但她是自己与官家目前最大最重要的纽带之一,必须要用心处理。
赵似迟疑了一下,转去庆寿宫,求见太后向娘娘。
果然不出所料。一位尚宫出来,趾高气扬地传达了向娘娘的话。
“娘娘知道殿下大好,也收了你的这份孝心。以后定要痛改前非,多读圣贤书,少给官家惹事!娘娘身体不适,就不见殿下了。”
赵似忍着气,必恭必敬地拱手答道:“臣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。”
麻蛋的,前身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?居然让这么多人不待见?
仔细想了想,任侠豁达、好武尚勇,在汉唐或者明清的宗室身上,都能算得上好品质。
可惜生在宋朝,这个极度崇文鄙武的朝代。皇家传统就是风雅尚文,文官把持的主流舆论也只允许宗室们搞文艺。
如此看,前身赵似确实是个异类。
加上性情直爽,莽撞冲动,在官宦文人们眼里,就是异端!是昏庸顽劣!是纨绔残暴!
既然如此,那老子就一条道走到黑!
诗词歌赋,俺是比不过你们。可要是老子手里有枪杆子,看你们这些文人还敢如此自命不凡吗?
哪里有压迫,那里就有反抗。那些被压制了上百年的军官将领们,老子就不信他们心里没有火!
那么,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。枪在手,跟着本王走,就能挺腰站直了,堂堂正正、顶天立地!
有了这个定计,向太后的态度,赵似并不放在心上。
走在皇城巷道里,心里正想着事情的赵似,无意抬头,看到前面引路的梁从政,不由心头一动。
在羽翼丰满前,官家是自己最大的依靠,在他身边必须有一个眼线。
赵似出声问道,“政哥儿,俺记得你是元佑二年到六哥身边的?”
梁从政听到赵似亲切的叫唤,先是愣了一下。
以前没得势时,旁人都叫他小政子,或者叫绰号梁面团。得势后,众人就改口叫梁高班、梁供奉和梁押班。
“政哥儿”这个称呼,倒是多年前,家里人这么叫唤过。
梁从政心里暖了一下,不过他更快想到的是官家刚才对赵似的态度,连忙答道:“殿下记得没错,小的就是那一年四月调到官家身边的。”
“时间真是过得好快,一晃十二年。记得政哥儿那时才二十岁出头。俺一向是皇兄的跟屁虫,走到哪跟到那。六哥要去上朝,俺也要跟着去。你就拦住俺,不让进垂拱殿。当时俺不知事,冲上去跟你厮打。”
随着赵似的追溯往事,点点滴滴的记忆从梁从政的脑海里飘荡出来,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丝丝笑意。
“是啊。小的不敢跟殿下对打,只能抱住你。谁曾想殿下年纪不大,力气却不小。又踢又咬,小的一个人都抱不住殿下。”
梁从政打量一下赵似雄壮的身形,笑着说道。
“哈哈,俺确实从小好武尚勇,又天生有些力气。六哥还曾经笑说俺是皇城拳脚第一。俺记得是当时路过的高娘娘听到动静,转过来一看,把俺好好收拾了一顿,这才不敢去闯垂拱殿。”
“是啊,当时殿下唯独怕的就是高娘娘。”梁从政深有感触地附和着。
“哈哈,宫里谁不怕大妈妈1?就连六哥,原本还跟俺玩耍着,听到大妈妈来了,吓得连忙跑回书桌前。”
在赵似爽朗的笑声中,梁从政的脸上泛起极其罕见的,透着轻松的笑意。
往日里,他脸上每一条肌肉纤维都有自己的任务。
“是啊,不过宫里上下最头痛的就是殿下。记得是元佑五年夏天,殿下在后苑召集了一百多个小黄门,分成两队。然后折园子里树枝为兵,撕阁楼里帷帐为旗。你自称大将军,号令两队,冲杀对战,闹得整个皇城都轰动了。”
“哈哈,政哥儿说得没错。那一回惹下大祸,被大妈妈叫人狠狠打了一顿,要不是六哥求情作保,差点被大妈妈逐出宫去,贬为庶人。”
说到这里,赵似喟然叹息,“真是年少不知事啊!”
“政哥儿,你是哪里人?”赵似随口问了一句。
“河北大名府人。”
“双亲安在?有兄弟姐妹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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